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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报道

《潮声》海滩聚宝盆梦想与现实

发布人:昂泰集团时间:1992-04-30

--卢继定



多条出海口的河流根须般穿过家乡的土地,连接四洋五洲的大海情人手臂般环拥家乡的土地,曲线连接曲线的圆弧在这叫做韩江三角洲的边缘形成了。于是家乡村村落落的名字都响响亮亮冠上个“湾”字。大海退潮了,太阳升起了,万亩滩涂裸在亚热带阳光下。滩泥沾似胶,涂滩黑如墨,滩涂肥胜油——家乡的海滩是富有的,有谁能说出黑色滩涂下,赤色沙层里,浑浑浅滩中有多少生灵在钻动翱游?有谁能估价出万亩滩涂地潜在价值?黄学敏忘不了老人喜欢讲的一句话:海滩是聚宝盆。老人还喜欢讲:我们是垦海者的后代,我们的祖先就是为了围垦海滩才从内地迁到海边的。接着老人就唱起那首不知传了几代的垦海歌:


礁在内,


风在外,


五屿做田埂。


嘿,沧海变桑田,


五屿做田埂。


黄学敏永远忘不了这支歌。


但是垦海者的后代要离开他的海滩——他心目中的聚宝盆,他童年的摇篮。离开是为了生活,千古荒滩可以作证。人平三分之二的耕地打出来得粮食填不饱一家人的肚皮,年仅十二岁的黄学敏沉重地摘下了背上五年的书包,用稚嫩的肩膀去挑起生活的重荷。他数步一回顾,回顾那渐渐远去,在阳光下乌黑闪亮的海滩。我会再回来的,载着我多少童年美梦的家乡海滩!请为我祝福吧!带着海湾人的执着、刚强和智慧,带着关于海滩的梦想,黄学敏到江湖闯荡:贩卖鸡蛋,贩卖鸡鸭鹅,捕捞鳗苗,收购鳗苗……几乎海湾小伙子们走上田坎后能够干的谋生手段他都干过。有的人,很容易接受现实的安排,乐于安身立命,这也是一种对人生的参悟,无可厚非。偏偏卖鸡蛋的孩子黄学敏身上就缺了这点“悟性”,他不会说“超越自己”这句话,却顽强地实行之。从提着花篮沿村窜巷么喊“收鸡蛋”,到十六、七的小伙子脚踩加重农用五羊车,一车鸡蛋六百斤,他气不喘,车不摇,穿越家乡田间小路,直奔汕头食品站,最后又扔掉单车用汽车、用火车。走南闯北,一次竟从外地运来蛋品四十车皮,令收购站的人目结舌。须知在那鸡蛋极其珍贵的年代,四十车皮蛋品无异是天文数字。“黄学敏,你是在变魔术?”他们跟黄学敏开玩笑。


黄学敏淡淡一笑,把戏魔术无真,经营却要有真本事,还要吃得下苦。弯曲坎坷山区路是不好走的,饥一顿饱一顿的滋味是不好受的。


当年双脚沾满涂泥的海湾孩子,现在已是西装革履的农民企业家。他回来了,回到生他养他的海湾。他是来圆他的海滩梦。



“我要在海滩上开池养鳗!”黄学敏对乡亲父老说。是的,海滩上长大的孩子,他的事业应该属于海滩。在他的眼里,火柴枝一般大小的鳗苗也可以是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他的家乡就在韩江一条支流的出海口,每年冬末初春,鳗鲡回游溯河产卵。这是捕捞鳗苗的好时机,几乎全村的小伙子都出动。十多岁的黄学敏也身背大桶,手提鳗网来到河口。冬尾春初的晚上,寒风凛冽,细雨迷蒙,他在河口一蹲就是一个晚上。借着微明的风灯,把一尾尾鳗苗诱进网里。当东方云海处露出鱼肚白的时候,脸带倦容的少年才悄悄收起网捞工具骑上单车直奔收购站。每天可捕捞鳗苗二、三千条,收入二、三十元。


一条条小鳗苗,在别人眼里是只有二三分钱的价值,捞上来放进桶里,天亮送去收购站,一手交鳗一手接钱,手洗净回家睡觉,如此而已。而在他眼里却是一把打开致富之门的金钥匙,一块实现梦想的指路牌,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黄学敏抓住这个机会,主动提出和鳗鱼场订合同,为鳗鱼场设点代收。当时鳗鱼苗行情看涨,求大于供,鳗鱼场正为完不成任务而苦恼呢,黄学敏此举是帮他们的忙,自然大力支持。


这是一宗双方都有利的交易,黄学敏初步获得成功。


他是有心人,在捕鳗、卖鳗、收鳗的日子里,他耳濡目染,初步知道了养鳗的信息行情:鳗鲡的营养是鱼类之最,有“水中人参”之称。一吨鳗在国际上的价格是一万美元左右。日本每年需鳗量十万吨以上,而本土产量不足四万吨,其余要向台湾、中国大陆进口。中国不单是鳗苗的主要产地,而且是养鳗的故乡,有悠久的历史,近年却大大落后于日本,在闭关锁国的日子里,有的甚至把鳗苗当饲料。现在执世界养鳗业牛耳的是日本人……他向乡亲们侃侃而谈,为什么鳗的故乡要向外国人俯首称臣?在鳗价上乞丐似地看日本人的眼色?为什么我们要直接向外输送鳗苗,让外国人大赚其钱?


1983年夏天,就在家乡河滩和海滩的交汇处,黄学敏倾其贩卖鸡蛋、贩卖三乌赢得的资金办起了鳗场。虽然面积仅仅一亩,但这是用自己的双手构筑起来的人生舞台,他真真正正迈出属于自己的事业的一大步。他相信从零到一是质的飞跃,谁能否认一之后可以是十是百是千万是无穷无尽?


在一亩河滩地的舞台上,黄学敏合着时代的旋律,作了淋漓尽致的表演。时而高昂激烈时而沉郁苍凉,时而峰回路转……一个新时代农民企业家的形象树立起来了。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他壮大起来。他的成功令世人惊愕。昨日卖鸡蛋的孩子,现在的头衔是:澄海和泰企业有限公司总经理、澄海县湾头镇鳗鱼养殖场法定代表人。他拥有养鳗场、饲料厂、烤鳗厂。从鳗鱼苗养殖到烧烤包装出厂生产一条龙,总计资产二千多万,有“中国养鳗王”之称。呵,谜一样的黄学敏!


县委书记、市长来到海边。一望无际的袒露着的海滩展现在他们眼前。县委书记对黄学敏说:“要是全县滩涂充分开发利用,开池养鳗,农业产值可以翻一翻。你就放手干吧,为全县农民兄弟带个头。”


澄海现有滩涂22.25平方公里,折合3339亩。低潮线10米以下浅海77.24平方公里,折合17445亩。


太有诱惑力了,一块未开垦的聚宝盆!海滩再次向他招手。他默默地干起来,筹集资金,购置设备,请教专家学者,掌握更高层次的养鳗技术。为了摸清鳗苗在新环境下的生活习惯,他常常夜晚在池边一蹲就是几个小时。著名生物学家牛满江教授被他的精神所感动,专程来到这南海之滨的湾头镇,来到黄学敏的海滩涂养鳗场。誉满中外的学者和初露锋芒的年轻企业家并肩而行。海堤外碧波荡漾,海堤内口口方塘如镜。放养员正在投放饲料,鳗群争相涌出水面夺食,搅得水面细浪粼粼。黄学敏向老教授介绍鳗场情况,向他请教碰到的问题,老教授不时点头称许。他从黄学敏身上看到潮汕人勇于开拓,善于经营的灵性。老教授时而凝神沉思,转动那颗科学家的大脑,认真解答黄学敏的提问,还提醒黄学敏要注意鳗鲡的生态环境,要做好鳗鲡发育期“富营养化”的防治措施,就象人一样,鳗鲡营养过剩或者配方不当也会造成各种疾病……


“咔嚓”一声,照相机摄下了白发苍苍的老科学家和年轻企业家立在海滩鳗场上亲切交谈的生动镜头。



黄学敏滩涂养鳗成功,消息传到北京,引起了中央政府官员和学者们的莫大兴趣。他们也在思考同一问题:如何把我国漫长的海岸线上五千万亩滩涂开发利用起来,利用它养鳗,多么高的经济效益呵!潮汕农民已经走在前头了,可是中国还有很多人想的仅仅是围海造田,低效低值,而且破坏生态平衡!于是,从中央,到省、市的各部门负责人,还有作家、艺术家、科学家和记者长途跋涉,奔赴湾头镇参加和采访。


黄学敏侃侃而谈,他把海滩涂上开池养鳗称之为“软池养鳗”,以区别于在良田上构筑水泥池的“硬池养鳗”。


他说,软池是硬池成本的十分之一,不用水泥,省工俭料。设备也简单,硬池每亩需要二台增氧机日夜转动给鳗池输氧。而软池,整整一大片的开发区只需配置一台增氧机,安装在进水渠上。只要源头是活水,一眼望不到边,中间只用一条条田坎格开鳗池里的几百万条鳗鱼就不会缺氧断气。因为它采取的不是人工增氧,主要是利用大自然。海滩上一年至少有三百天以上海风劲吹,吹得水面波纹起伏,这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超大型增氧机吗?当然,硬池放养密度大,软池相对稀疏。但是一个工人只能管一亩硬池,却能管好十亩软池。而且,海滩生态环境好,水质好,养的鳗肥大、味美,这是硬池无法比拟的。


黄学敏的实践使参观者信服。因为他从试验阶段进入正式以盈利为目的地经营好几年。鳗场面积不断扩大,1989500亩,1990700亩,后来又扩大到1050亩。澄海县湾头镇鳗鱼养殖场是全国最大的养鳗场!《羊城晚报》在头版上作了报道,题目是“澄海有金也有银”。



黄学敏在海滩上雇佣民工近千名,开挖滩涂沙石60多万立方米,总共投入资金2400多万元。


黄学敏发展鳗场的高峰期与1989年下半年全国经济疲软期重合。这期间日本人乘机垄断鳗价,价格狂跌,一些人毁池停田,而黄学敏却反其道而行之,继续向海滩进军。因为他认为鳗的故乡是中国,中国应该成为鳗鱼的生产大国,不能让外国人垄断。


但是困扰着黄学敏的是由于基建投资过大,一时资金周转不灵。几百万条鳗鱼每天张口要吃,还有员工的工资,设备的维修和更新。整个肌体的运转,每天付出不能低于五万元。每天五万!每天五万!印钞机也有出故障的时候,更何况是一个白手起家的农民企业家!那段日子真够他愁的了,他确曾四处求援,多方筹款。说到那动情处,他把心里话掏出来:“我的资产折算起来有二千万,把二千万存入银行,一家人一辈子不用愁。我辛辛苦苦图个什么……”


“既然明白这个理,为什么不这样做?”有人在背后嘲笑他,还有的等着看他翻跟斗。各种流言也跟着来了,也有的人以貌似关心的口气议论他太不安分了:“怎能把全部家产都押在荒滩上了,这个风险不值得冒。”


但是黄学敏无悔,这个风险就是值得冒,为了把海滩变成聚宝盆,为了把梦想变为现实……就在他最困难的时刻,北京、广州以及全国各地新闻界发出呼吁:帮助农民企业家走出困境。


澄海县委:如果黄学敏经营破产,对潮汕从事开发性农业的农民,心理上将产生严重不良影响。应该给予他们必要的扶持。


汕头市政府:将湾头镇作为汕头市鳗联生产基地,双方实行联合,形成集团经营,发展出口创汇。


广东省科委:把湾头镇养鳗场千亩海滩养鳗列入1991年广东省“星火计划”。


北京,田纪云副总理过问了此事。


北京,中国农村信托投资公司:黄学敏开发滩涂从事养鳗具有现实意义和光辉前景,决定投资250万,扶持他度过难关。


当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传到在鳗池旁日夜焦虑的黄学敏耳中时,这个三十六岁的七尺硬汉,双眼不由润湿润湿的,反复地说:“我是幸运的,我是幸运的!”


1990年春节前后,国家副主席王震在珠海召见了他。王震副主席明确表示:“利用海滩涂养鳗是一项投资少、效益大的工程,在广东甚至全国都是首创。”王震副主席鼓励他把海滩涂的革命坚持下去,为国家创外汇,同时努力开创国内市场。


1992年春天,北京又传来喜讯,国家科委通知:广东省澄海县湾头镇鳗鱼场千亩海滩涂养鳗技术应用列入国家科委1992年“星火计划”国家级贷款项目。消息在中央电视台播出,乡亲们争相传告,向他祝贺。黄学敏却表现得异常的冷静。他要借国家“星火计划”这股东风,把风帆鼓得满满的。第一步:实现千亩鳗场年产千五吨。第二步:1995年,年产值过亿,税利三千万。第三步:目光向着三万多亩尚未开发的海滩。


不会抽烟不会喝酒不会打麻将——什么嗜好都没有的黄学敏,他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在养鳗事业上,他任何时候都觉得自己充实而清醒。